时间过得太快,在我还没有整理好两年就已经悄然而过,即便回想,那些过程亦是支离破碎,我努力回想来记录,不是为了追忆,而是因为性格,只要开头,我便得完成,如这游记,断断续续也必须写完。
所以这一章,没有图片,有的是我几乎遗落到记忆尘埃里的不完整片段。
凌晨三点左右,是传统的冲顶起床时间。在六千的海拔上,一夜没有安眠,头疼不已,即使吃药也不停止;伴随头疼的是冷,和各种莫名的不舒服,迷糊间竟然就要起来,虽然睡袋没有给我足够温暖,但是,外面的寒冷却是更加残忍。我终于磨磨唧唧穿好衣服,双层羽绒,双层手套,完全无胃口,在口袋里揣上干果纠结着出发。
我是纠结的人,在没出帐篷前各种不情愿,哪怕追求一丁点舒适的情绪绝对超过一半的毅力;但是,那么多代价和那么多决心又迫使自己必须完成我的目标,就如同写这游记,没人逼迫,但自我的约束力和自我的愧疚使得我会把事情进行到底。那时,我即使出了帐篷,看着体能好决心大的队友,一面鄙视自己,一面抬起脚步跟上,天太黑,风有些大,雪粒横飞,扫着衣服面巾。跟我预计的天气情况完全一样,但是我们没有如我希望的那样推迟出发。
之所以突然义无反顾跟紧队伍,一方面真滴是太冷,另一方面是害怕。
那些如萤火一样的头灯光线瞬间就消失在视野里,我怕找不到路,就距离感觉,似乎三十步到五十步就完全会失去前方队友的踪迹,要知道,高海拔行走的步伐都不大。
但,事实总是很打击人,起步我急剧从十步锐降至五步一停,很快就变成三步一歇,不停抬头寻找前方队友灯光,调整行进方向,可那些灯光真的如幻影,时不时就消失在视野,有时,前后回顾,一片茫然,心里确实不安,哪怕几秒后,回望到跟上的灯光,知道我还有伴,才会继续低头行走。头灯不大的范围内,时不时失去前面队友的痕迹,风太大,除了自己的呼吸,除了身上摩擦的声响,一切都变得茫然。
脚趾冻得没什么感觉,喘气时间超过走路时间,努力让脚趾手指活动,以免冻僵。时不时低头呕吐,看着吐出的黄水倾斜地面七十度左右飞出去,头灯照耀下落雪地上都是不甚清晰的点点,我还对自己说:脑子清醒,都能估算角度,不错不错。头套的口鼻处结冰了,太冷,都闻不到胃液的酸气,我三停一走地迈步间,拼命想着各种无意义的事情,还拼命寻找前面的灯光。
在我以为自己即将与前面断档的时候,大片头灯出现,原来,找不到路了,走得最快的似乎在此已经等了接近30分钟,差距啊,我果然不应该跟着A组,我的体能应该跟B队。
也正因为这样,在前面的有些队员开始失温,让我惊讶的体能很好的队友狼来了开始下撤,因为太冷,当时没有问清楚,后来才知道,他穿着自己一层半的高山靴,脚在鞋里已经完全失去知觉,担心会冻伤,主动下撤。
我刚喘几口,还没觉得休息过来,队伍又开始前进,那一刻真觉得有鞭子在身后。好在格西时不时到我身边,那种感觉,亲人啊!
于是,又一轮龟速追赶前面队友的过程开始。风一直没停,吹起来的雪让本来在头灯光线中不宽广的世界更加迷蒙,我想起第一次拉练特意拍摄贴地随风吹起的雪痕,此刻应该比那个要扬得高,因为在我眼前就这样横飞着。天气预报果然TMD准,我最初那点忐忑完全成功从担心到实现,三基木没有晚出发,不可能避开此刻的风雪,即便天气预报说八点风小,此刻也只能期待八点咱们接近峰顶。
在这样的时刻,我份外怀念帐篷,份外觉得自己是一具会呕吐的行尸走肉,份外觉得我是A组最差的那个,份外鄙视出发前我从1公里开始最远跑5公里,而且还没跑到两个月。
天光蒙蒙亮,大部队又停了下来,不知道遇见什么事情,我很茫然。茫然里,我甚至不想走上去询问,只愿意站在原地喘息,忘记是谁慢慢走到我身边询问情况,我只猜测:又找路吧!然后他一步一停往上继续了十米左右,在雪地坐下。看着他这样,我想过去说:别坐,不好。但是,真心不想动,完全不想动!
稍许,发觉,这个队友居然开始打瞌睡,此刻再不去喊他会出危险,于是千难万难我迈步向前,再着急也只能两步一歇,即将到他身边是,这位队友居然醒了,万幸万幸!我看看他,他似乎也明白自己睡着了,并且意识到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,所以即便着急,还是无法不缓慢地站起来,对我说:我睡着了。我点头:看见了,我是来喊你的。
此刻,体能巨好的一些队友从前面返回,在这能见度不高的范围里,我看不到探路的人,而是那些看探路人寻不到路决定下撤的队友,他们大多都重复着相同的话,太冷,会失温!
我不想下去,完全不想,但是,不知道怎么办,在缺氧的时刻,想喊格西陪我找路,可是,他不是我一个人的协作,我不知道如何开口,每次张大嘴巴,胃液就飞出去,在微微泛白的清晨,我终于看见这些胃液在雪地里略带淡黄。格西在身边陪着我,而我用失落的神色看着他,多希望他能说,我带你继续!可是没有,万般无奈,我蹒跚回撤。直到后来,我才想起,一个裹得脸都看不见的时刻,格西如何能看见我失落悲伤的表情,我如何可以期望这种不现实的期盼。
回撤时,看见张俭带着他的队员上来,在如此众多下撤的现实感召下,他们也选择下撤。这一天,白茫茫中,没有人登顶,慕士塔格就是这样,即使非常靠近顶峰,依旧难于找路,我再再再的再一次没有登顶。所以,我得称自己为不登顶专业户。
即使无限不舍,一旦下撤总是飞快,这个飞快是相对上升来的。在本该登顶的八点,我返回了帐篷,脱去最外一层羽绒钻进睡袋,瞬间睡着。完全不似前一夜无法安眠。
十点多,被帐篷外队友下撤的声音吵醒,协作们喊大家收拾东西下撤,我们帐篷里三个女人相互对视,七月和我都不想下去,犹豫良久,飘美最先打包,一阵悲哀之后,我无奈收拾东西,背上背包无法回头地下撤。此刻没有风,阳光偶现,欲哭无泪。
下撤的速度很快,我与飘美一直闷头走路,无话,眼神对视中,都带着各种无奈。直到返回c1营地再次收拾自己留下的东西时,才缓缓说出假设,如果,三基木真的能够让我们晚出发,这天,我们应该可以登顶。不过现实总是没有后悔,协作做他们觉得安全的决定,遵循了习惯,我们不是自由攀登者,没有能力自行冲顶,假设永远是假设,即使成功的可能行高处70%,只要自己无这样的能力,那就永远是假设。
随着海拔降低,我两越来越快,也走得越来越轻松,仿佛凌晨灌铅的腿不是自己的,现在的自己哪怕从c1也可以再度冲顶,事实上,我也知道,如果再次休整冲顶,我们适应会更好,只要有合适的天气,成功的可能性当然更大,商业队却是不会再给我们时间来一次,慕士塔格,必然在这一年成为我们这一次的缺憾。
看见营地的时候,也看见麦子早早拿着西瓜迎上我们,一边给我们一个拥抱,一边赞美我们,想笑小不出来,想哭也哭不出来,西瓜很好吃,不过,此刻,我和飘美都不约而同选择收拾干净自己,拿起衣服到水边洗衣,一边期望B组有好结果,一边完全地准备打道回府。那晚,才知道快乐在帐篷里睡觉,没有参与冲顶;虎哥因为寒冷中途下撤,营地的气氛即轻松又失落。苏拉拿着相机给我们看早上的帽子云,安慰大家说天气的缘故,没办法,我知道他恳切希望这一年不要全军覆没,好在第二天传来B组登顶的消息,他们没有在凌晨开始攻顶,时间推后,而且成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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